一封家书冯彩霞致母亲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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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母亲的一封信文/冯彩霞

亲爱的老妈：

最近您可安好？

您住在哥哥家，我和姐姐都很放心，哥哥是难得的孝子，嫂子是难得的孝顺媳妇。这不仅是您和爸爸的福气，也是我和姐姐的福气，让我和姐姐没有后顾之忧。

在您病之前，我还一直把您当成那个无所不能的母亲。嘴馋了找您，孩子没人看了找您，夫妻吵架了也赌气跑回您身边。在您身边，是最踏实，最安全，也是最幸福的啊！

直到您病了，我才意识到您真得老了，您开始需要我们了！除了锥心的疼痛以外，我们都是第一次有天塌了的感觉，以前，您就是天啊！在您跟前，我们什么都不怕。可是，我们慈爱善良的老妈怎么也会生病呢？

现在，我越来越愿意和您一起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

我在家里最小，是您最疼的小棉袄。

在我们小时候，本来您制定了规矩，我和哥哥每人一次跟着你串亲戚。可一轮到哥哥时，我不惜撒泼耍赖，或者躺在自行车前，坚决也要跟着。然后您只好推翻先前的约定，让我和哥哥再划拳决定。划三次我输时，我要求划五次，划五次我还是输时，我要求划七次，划七次我还是输时，我要求换种方式，抽长短棒，我依旧输了时，我就要躺地上大哭了。每到这时，哥哥总是大度的让给我。我得意洋洋地坐上自行车横梁。跟您一块儿串亲戚的一个婶子说，放着个白胖小子不带，净带着这个小丑妮！您不仅不恼，还一脸的满足。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嘴馋，跟您去串亲戚就能吃上新鲜的好东西。其实嘴馋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我说出来谁也不信，那就是我自小没离开过您半步，一旦看不见您我就没有了主心骨，觉得干什么都不行，看见谁都委屈。有时下雨，不能干活了，您就抽空睡一会儿，我一见您躺下就觉得没有主心骨了，就拽您，挠您，让您起来。如果实在拽不起您，我就钻到您的被窝，偎着您一起睡。在我的世界里，一定要看到您的身影，听到您的声音才让我感到踏实。

到现在还让我们一家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我第一次听了根本不相信，可是所有人都言辞凿凿，也不由得我不信了。说我出门和小玩伴玩够了回家，您马上拿出一只大金杏递给我。我左看右看姐姐和哥哥都没有，我就起了疑心，我问，姐姐和哥哥的杏呢？您说，他们吃完了，这是给你留的。我一听，立马将大金杏用最大的力气扔出去，大金杏骨碌碌滚到了粪坑边。大的肯定都叫姐姐哥哥吃了，你们给我留的最小的。我气地大嚷。您和姐姐哥哥不仅没恼，反而都笑了。其实您留给我的是最大的，在您的庇护下，姐姐和哥哥也一直让着我、宠着我。即使我无理取闹，你们也觉得可爱。

那可能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跋扈，在您的宠爱面前，我有恃无恐。

您本是富家女，因贪图爸爸是大学生，才嫁到这个家徒四壁的穷家。您不会烧火，不会擀面，不会做棉衣棉被，不会做地里的农活……您不会的太多了。这很不适宜农村的生活。而且您又生性老实，所以很是被人瞧不上。是呀，在农村不会这些，怎么会被人看重呢？别人都忽略了您的精致，您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能写动人的文章，会绣花，会织各种花色的毛衣。您给姐姐绣的兜兜、勾的毛线衣别人都以为是买的，谁也不愿相信那么精巧的东西出自您手。

虽然您肯吃苦，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农活和家务，但随着哥哥和我的降生，再加上有爷爷奶奶需要照顾，还有学生要教（您那时是民办老师），您还是乱了阵脚。记忆中，我和哥哥常穿着露膝的裤子露脚趾的鞋。我自己不知道要好，您也没时间管我们，哥哥的脖子常年是黑车轴，而我的头发一直被人称为高粱柞。

可是这些，一点儿也不妨碍我们对您的爱。您是我们的亲娘啊！这世上，您是我们最亲的人啊，是最疼爱我们的人啊！其它的，都无所谓。

一九九七年，也就是我毕业那年，父亲病了，脑血栓后遗症让父亲失去了自理能力。自此，您提前退休，开始照顾性格乖戾的父亲。父亲许是被病折磨，时常暴怒，上骂天，下骂地，对您更是横挑鼻子竖挑脸。您本是安稳之人，凡事不好表露，所有的苦水您都自己吞了。

那时姐姐和哥哥也都尚未结婚，您一边照顾父亲，一边为姐姐哥哥的婚事发愁。幸运的是，姐姐和哥哥都找到了中意的人并结了婚。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以结婚时比较隆重，亲朋好友给到信儿的没给到信儿的都来了，很多人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这么多年，您亲妯娌，睦兄弟，孝老人，疼子女，大家都是看到眼里的，您的好人缘第一次显现出来。

姐姐和哥哥都能体恤您的辛苦，唯独我，您最娇生惯养的小棉袄，还不知道心疼您。

因为毕业后的各种不如意，我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时常忽略您的感受，我两次远走他乡，带给您的只有牵挂和失眠。

第二次远离家乡后，由于际遇不好，不免心灰意冷，久未给您写信。那时姐姐刚添了孩子，您逗着小外甥女时又想起了我，您想，俺那孩子到底上哪了？冷了吧？饿了吧？逗外甥女也逗得心不在焉了。（这都是您后来告诉我的）。不光是爱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对儿女的牵挂和思念也是如此啊！甚至更甚！

后来，我有了孩子，可我还在为房子挣扎，每天背负债务的日子让我焦躁恐慌，我想挣更多的钱还贷。于是，我报考了专业的注册证考试。在临考前两个月，为了专心学习，我打电话给您，让您来帮我看孩子。不是请求，是让，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时您照顾着偏瘫的爸爸，照顾着还不满三岁的我的小侄子。我的心得是大到了什么程度还让您来帮我看孩子！可您，居然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

之后的那两个月，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撑过来的？我吃完饭就去上班。把两个年龄相仿都不懂事的孩子加上一个脾气暴躁不能自理的病人都扔给了您。

两个孩子为了个玩具打起来了，这个哭那个叫，爸爸那里更加焦躁，捶着床大喊要解手了！这只是我在家时遇到的一幕。我不免着急，上前狠狠地打了儿子两巴掌。儿子哭得更狠了，我也气哭了，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可您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当时居然没想到。我上班走了一身轻，您呢？

只到有一天晚上，您因为睡不着觉要吃谷维素。您无意识的将一整袋全部吃下去了！我当时很害怕，给大夫打了电话，又让您自己用手抠嗓子，将药吐出来。您的身心得是累到了什么程度？可您从未有过怨言，从未在我面前表露过疲惫或不悦。

这件事是我一辈子的暗伤，我从未说过，是因为不敢说，总是一想到就泪流满面，更不要说诉说了！

我们的日子都渐渐平稳下来，而您的负担并未减轻。父亲已经偏瘫十九年了，这十九年您总是提心吊胆，串门借个东西也不敢多说几句话，生怕父亲又着急了。您总是在院子里洗着衣服就好像听到爸爸在喊您，您就急慌慌地往屋里跑，其实爸爸并没有喊您。就像您自己说的，您已经惊脑了！

我们回去两天并帮不了您什么，因为父亲只让您伺候。这么多年，父亲红光满面，而您却日渐憔悴佝偻。您对父亲多年如一日的精心照顾，得到十里八乡的乡亲交口称赞！

可是，我们知道您有多苦！

您本来生性浪漫，爱好自由！却被家庭牢牢地拴了一辈子。记得我上初中时，您跟我描绘未来生活时，神情是多么向往，声音里充满憧憬。我也被您感染，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

可是，那些美好的憧憬终未实现，爸爸一病，一切都成为泡影。您不仅要承受失望，还要承受体力上的辛劳，更难以承受的，是精神上的煎熬。父亲的病和易怒，使您终日处于紧张之中。

您终于撑不住了。去年，也就是二零一六年，您病了，当拿到结果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哭了。从未有过的剜心的疼痛几乎让我站不起来了。但是面对您还必须掩饰。

后来，我多次独自一人放声痛哭，默默流泪已不能止痛！但在您面前，我没流过一滴泪，不知道您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女儿心太硬？

我们全家全力以赴，尽力挽救您——我们苦命的妈！

手术前，大夫的谈话让我几近崩溃，我是多怕失去您！最后哥哥颤抖着双手签了字。

所幸，手术非常成功。这也许是您的善良感动了上苍！

您瘦弱的身躯插满了管子，我几乎不敢动您，生怕弄疼了您。可您从来没说过一句疼，没皱过一下眉，没呻吟过一声。你一直都在为别人着想，即使在最无助的时候。您就为自己喊一声吧，我的亲娘！

半夜您要去厕所，怕影响哥哥睡觉，自己冒风出去了。可大夫是再三叮嘱不能感冒的，一旦感冒就会引发肺部感染。一向有耐心好脾气的哥哥第一次动了气，我也很紧张，我们这么努力，就是想要您的健康，我们生怕前功尽弃。您就是这样，疼这个，疼那个，唯独不知道心疼自己。

您身体的每一点变化，都让我们揪心，发烧，拉肚子，低血糖……我们战战兢兢，期待着您赶快好起来，不再受罪。

现在，您住在哥哥家，每日都去广场玩儿，还能照顾上高中的侄子吃饭。精神状态也很好。我也稍稍放心了。我知道哥哥细心，每日逗您开心，为您煎药，像哄老小孩一样哄着您。嫂子也为您买这买那，还常常挎着您的胳膊逛街，让人艳羡不已。

您病了以后，就是姐姐在照顾爸爸。爸爸依旧是红光满面。唯独我，您的小棉袄，什么都做不了。

又想起前几天，您和姐姐相约去老家院里摘柿子，而我照顾爸爸一天。姐姐临走嘱我包包子，我在调馅子时找不到香油，就打电话给姐姐，然后在电话里听您问姐姐我有什么事，姐姐说让我在家包包子呢，就听见您着急的声音，俺小妮就会包包子呀？语气里对姐姐有谴责之意！

我听了，心里热浪滚滚。在您眼里，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棉袄，您忘了我都四十拐弯了，您忘了我现在也像您一样，为了家操劳不已，您忘了我爱儿子也像您爱我一样，您忘了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

又想起我十八岁时，我要出门玩儿，推出自行车才发现车胎没气了，我拿出气筒要打气，您见了马上喊我哥哥，小辉，帮你妹妹打上气！哥哥说，让她自己打就行呗！您几乎有点儿生气地喊，她这么小就打了气了啊？哥哥都气笑了，别说哥哥，连我自己都笑了，我说，您闺妮都十八了，还打不了个气？

一想起从前，满满的都是温暖。只要在娘家，我就可以享受公主的待遇。就连嫂子都已经习惯了，见我干点儿小活就撵我，让我去打扑克玩儿。

妈，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来之不易，我们都希望您能将心再放宽一些，一些杂事都不要放在心上。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比生命比健康更重要的呢？有您在，我们就有妈，我们就还是有妈的孩子。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玩好，养好。其它的，就放下吧！

信越写越长，多长也诉不尽您对我们的爱。恐您读着劳累，就先写到这儿吧！

说了这么多，仍没说最重要的那三个字，虽然我们平时经常拥抱您！

今天，在这里，我就大声说一句吧。

妈，我爱您！

敬礼！

您的小棉袄敬上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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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彩霞，居聊城。作品散见于《故事会》《打工知音》《散文诗》《绿风》《山东文学》〈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金山》《聊城日报》《聊城晚报》等。

开栏的话

家书作为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一直是中国人表达孝道亲情的重要载体。家书中蕴含着一个家庭的情感和生活哲理，在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情感的交融汇通，是现代文明所无法触及的，曾有杜甫“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名句，千古不衰，传诵至今。

为进一步弘扬中华民族家庭美德，传播家风正能量，充分体现中华民族传统家庭美德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山石榴》编辑部和山东电视台影视频道联合举办“一封家书”征文活动。

征文启事自10月11日公布以来，得到全国各地的作者和读者的热烈响应。从10月13日开始，《山石榴》开辟了《一封家书》专栏不定期刊发稿件。敬请积极参与。

征稿启事

山东电视台山石榴编辑部联合举办《一封家书》征集活动，敬请您的参与！

喜讯：《山石榴》前期刊发的许书敏老师和蒋佳同老师的家书已被山东电视台影视频道《一封家书》栏目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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